[ 六]
即使青百般不愿,我还是如期的嫁给了他。 那日,是我和他的大喜之日,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子,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我的心,阴沉沉的往下压着,似乎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。媒婆把大红盖头罩上了我的脸,一切都被铺天盖地的红淹没。脑海中还浮现着娘望着自己时那眼底晶莹的泪水,我知道,当我再看向这世间的时候,那另一双眸子就是我剩下的人生。 轿子抬到了青家的大门,喜宴铺张,宾客全齐,鼓声唢呐震耳欲聋。媒婆喜娘牵着我的手出了轿,却久久的站在青家大门没了动静。 家仆惊慌的前来通报,不好了,新郎……新郎不见了! 周遭人全都失措的如同无头的苍蝇,青的父母大怒,不孝子,不孝子,家门不幸! 而我,却淡然的笑了出来。我明了,他就象那千百年前的青雾,注定不属于我。 破碎的,永远都是我的幸福。 我身上的红衣,如血一般的嫣红。我已说不出话来。
[ 七] 我还是住进了青家,我是青的妾,不管那天他是否在场和我行礼。 青不常回家,回家了也只和他爹娘大动干戈,闹的鸡犬不宁。他从不正眼看我,我好想问问他,还记得莲畔老柳旁遇到的那女子么? 然,望着他的眼,久久无法言语。 他在睡梦中,总是念叨着,水莲,水莲,水莲。 除了水莲,还是水莲。是怎样的心如止水,也终究有翻腾不平的那天。 为什么,我总是得不到我想要的,为何幸福对我来说总是咫尺天涯?千百年前佛前如此,千百年后人间也是如此。佛的眼前只有那朵绝世的青莲,他从不爱怜我这同样陪伴他千百年的浮烟;而他,却为何还对那女人念念不忘?我将来的生命也是他的啊,他怎么可以如此残酷决绝的对待我? 头一次,我如此痛恨那曾经是我全部的青莲姐姐;头一次,我的身心浸泡在人的嫉妒不平之中。 水莲,她是我的情敌,她是我的敌人,我不会认输,我恨她!
[ 八]
又是那样的夏天,又到了莲花盛放的时节。我身穿蓝衣,将自己打扮的明艳动人,最好的胭脂,最好的饰物,能让我更加动人。鼓起勇气,想去找那叫做"水莲"的女人,看看她,究竟是如斯绝色,让青这般爱恋,为她不曾碰我分毫,即使我和他已当了三年夫妻。 我犹豫着,迟疑要不要扣门。扣门的手落下了又举起,举起了又落下。 风过耳,青丝层层散开,形成一世绝代风华,停格一生惊艳绝伦。心想,就是我这样的美丽也无法让青动情,那女人,到底是什么样的娇艳?心中一恨,举手,果断扣门,为了不让自己反悔。 出来应门的是一个清尘女子,眉宇间有着我熟悉的影子,淡淡漾满鼻翼的是那样熟悉的莲香。 青莲姐姐,是我的青莲姐姐! 青莲姐姐,我的好姐姐,我终于,终于找到你了! 我想上前紧紧的和她拥抱,可转念一想,她为何会在此?莫非她……心中立刻又被掷下一个响雷,炸的我无处生还。 我的眼泪,瞬间决堤。 青莲姐姐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我,她已经认不出我了。 忍不住摇晃,想起当初她说的,好妹妹,我叫青莲,你叫什么?烟沉,我叫你烟沉妹妹,可好? 再看到现在的她忘却了我,早断了我和她千百年的情谊,心里更是空荡荡的紧。 原来是她,原来一切都是因她!为何这世间千百男子,你偏偏与我争?沾染我想要的这个?佛前我无法与你争夺,佛后我注定又要输你,难道要我全数交上我的一切么?破碎的,为何只有我的幸福?千百年前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,你对我这样的无情,我为何又要苦苦的追随你? 那千百年积攒不曾埋怨过的恨,今日,终于喷发。我对着她大叫,是你,都是你,是你住在青心里,一直一直都是你,虽然我没见过你,可只有你,才可能住在青心里。因为有你,我只能做他的妾,因为你,我嫁给他三年,他连碰都不碰我,因为你,都是因为你。你为什么不给他生个孩子?这样,也可以断了我的念头,我也就可以不必还有幻想。 舍不得伤她,这是我最后的善良。我抓乱自己的发,不断说,可我爱他,我爱他啊,我宁愿只是做他的妾,我可以忍受他不碰我,可是,他就连看都不看我,看都不看我啊。 青莲上前将我的发从手中解出,我反手用力扣住她的臂。你爱青吗?你如果爱他,为什么不给他生个孩子?你知不知道,他叫的都是你的名字?水莲。 青莲一语未发,沉默的如同千百年前那样。 青莲姐姐,你记得我么,我是沉儿,是佛前莲畔的那一缕浮烟啊!